非人間

☁️

金小姐

*背叛一次组织写写两位小王子
*童话向
*结局be慎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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杰妮失踪了。
杰妮是one家里的一只猫,one唯一的朋友。
one是个怪小孩,他既不喜欢跟镇上的孩子爬树掏鸟蛋,也不喜欢光着膀子下河摸鱼,他总穿着他那件已经洗得发黄的白色衬衫趴在自家窗台上吹口琴,偶尔也会摸黑爬到铺满稻草的房顶看星星。
one从来不觉得孤独,当镇上同龄的孩子吵吵嚷嚷地从家门口跑过的时候,one抱着杰妮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,手里拿着他的口琴。
“杰妮今天想听什么曲子?”
“喵~”
“我知道了哦。”
one从来不觉得孤独,因为有杰妮做他的听众。
可是今天杰妮不见了。
“杰妮?”
one找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,都没有见到杰妮的身影。
来不及向正在厨房里烤曲奇的母亲汇报,one径直跑出了家门。
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,食物的香味从各家的窗户飘出来将整个小镇填满,可one还没有回家,没有找到杰妮之前,他都不想回家。
one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跑进金小姐的森林的,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,他的周围都是挂满红色浆果灌木丛和无论如何也望不到顶的大树。
金小姐的森林是不许人进的,这是在one出生以前镇上就有的规矩。
这片森林的主人是位女巫,大家都叫她金小姐,金小姐不但能够操控森林里的植物,还能变成百灵鸟。
化作百灵鸟的金小姐能唱出世界上最动听的歌,她的歌声像罂粟花一样让人着迷,听过金小姐唱歌的人都成了她的盘中餐。
这也是为什么镇上每年总有人想偷偷溜进去砍树却没有一个再出来。
one站在灌木丛中间望着那些红色的浆果傻了眼,可他还不能回家,因为杰妮还没有找到,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。
他迷路了。
虽然从小就听金小姐的故事,可谁也没见过金小姐啊?人们是为了掩饰对大自然的畏惧,才编出了不切实际的谎话吧?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女巫存在呢?
为了告诉自己这里一点也不可怕,one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口琴。
“初次见面金小姐,您想听什么曲子?”
四周一片寂静,只有脚下的树叶和风里的树叶在嘎吱作响。
“我知道了哦。”
把口琴放到唇边,one应和着树叶的嘎吱声吹了一小段不怎么欢乐的曲子,不知藏在何处的藤蔓突然蹿了出来,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两条胳膊,将他吊在了树上。
one听见了翅膀扇动时发出的声音,也听见了百灵鸟的歌声,是他从来没听过的,非常好听的歌,但它让他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。
一只褐色的小鸟飞过来了,它在one的肩头停了一会儿,就落到另一边的枝头上去了。
歌声停了。
one的脑袋突然变得轻松了,他瞪大眼朝小鸟落脚的方向看过去,小鸟已经不在那儿了,只有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男孩儿坐在树枝上,他白得几乎像个雪人,纤长的双腿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摇晃,脚上也没有穿鞋子。
“谁同意你进来的?”
散漫又动听的声音。
“没有谁,对不起,我只是想找我的猫,”one猜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,“她叫杰妮,她…”
“等等。”男孩儿打断他,他很轻快从树上蹦下来,光着脚丫走到one面前仰头看他,“你不是来砍树的?只是找…找什么?”
“猫。只是找猫,我发誓。”
“噢,猫有什么好,懒惰又贪吃的家伙。”
one被他的话激怒了:“她是我唯一的朋友。你难道没有朋友吗?”
“没有哦。”
男孩儿笑了,他动了动手指,那些藤蔓就又活动起来,它们把one从树上放下来,松开他的胳膊滑进丛林里不见了。
“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在森林里呢?你不怕金小姐吗?”
“金小姐?”
“对啊,金小姐可以变成百灵鸟,还会唱…”
接下来的话one没有说完,他张着嘴,猛地抬头看向面前跟他一般大的男孩儿:
“你就是金小姐?”
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像女巫。
他有一双黑色的比泉水还清亮的大眼睛,嘴唇像偷吃了浆果那样红,他走起路步态来像羽毛一样轻盈,他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涓涓清流从山野间流淌而出,他看起来更像起精灵而非女巫。
“…谁给我取了这么难听的名字。”精灵不满地皱起眉头,“我叫金叽努,我可不是什么小姐夫人。”
“我知道了,我能叫你叽努吧?我的名字是one。”
叽努的目光绕着one上下转了个圈,然后露出洁白整齐的牙笑起来:“当然,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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叽努邀请one到自己家里喝下午茶。
除了家人one从没和别人分享过下午茶时光,并且母亲总是提醒他每天只能吃三块饼干和一块水果糖。
没有小孩儿会不喜欢甜食的,one当然也一样。
叽努的家里什么都有。
桌子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点心和盖着厚厚奶油的蛋糕,one还在罐子里看见了自己最喜欢的水果糖。
“想吃什么都可以哦。”
叽努给one倒了满满一杯奶茶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,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从罐子里取出了一块草莓味的糖,又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,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。
叽努也觉得惊喜。
他不喜欢人类,可他喜欢这个小孩儿。
“叽努,”one的嘴巴一动一动地说话的时候,挂在他嘴角上的奶油也跟着一动一动的,“你说过你没有朋友对吧?”
“是这样没错…”
“人不可以没有朋友哦,就像我有杰妮一样,叽努也该有自己的朋友才对。”
“噢…”叽努盯着one嘴唇上的奶油没有说话,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one自己不是人类,没有人类能够活到三百岁,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one他讨厌人类,因为他们总打森林的坏主意。
可是现在,叽努告诉自己,one是个好小孩儿,他有一位猫朋友,他会吹口琴,他还喜欢草莓味的硬糖。
“我可以做叽努的朋友吗?”
one的眼睛里像是装着世界上最漂亮的钻石,他说话的语气比桌上的任何一块蛋糕都甜蜜:
“我想做叽努的朋友。”
为什么不呢。
叽努告诉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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杰妮回来了。
one从叽努的森林回到自己小小的房间的时候,他看见杰妮在窗台上懒洋洋的摇尾巴。
杰妮还不知道,one交了新朋友,他的新朋友是一只百灵鸟。
鸟总是讨厌猫的,所以one骗过母亲又瞒着其他人偷偷跑进森林里去的时候,他只带着他的口琴。
通往叽努家的路很难找,可one不怕在森林里迷路,因为从他踏进森林开始,每一棵树的叶子都会为他指明方向,挟裹着花香的风也会与他同行,还有那些红色的浆果,叽努说它们非常的解渴。
每次one去森林里找叽努的时候,叽努都在房子前的空草地上等他,那儿挂了一个秋千,叽努总是荡在秋千上,长长的袍子被风吹得飘起来,叽努轻盈得就像一片羽毛。
one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叽努了。
他们一起在草地上开舞会,由其他不知名的鸟儿来伴奏,花儿们负责装点会场,森林里还有其他动物也会来参加。
叽努教会了他华尔兹,one学的时候很小心,因为叽努光着脚,one总担心自己的笨拙会让叽努受伤。
好在叽努的是个非常有耐心的好老师,one也是个有天赋的聪明学生,他学的很快,甚至还学会了探戈,他们在草地里飞快地旋转,这让one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百灵鸟。
如果累了两个人就一起在草地上坐下来,叽努总喜欢躺在one的大腿上,让one吹一吹他的口琴。
“叽努今天想听什么曲子?”
“今天也请吹出自己的心声吧,我们伟大的音乐家one先生。”
叽努总是这么回答。
于是one就会毫无悬念地吹出欢快的小调来。
和叽努在一起的时间让one觉得既隐秘又短暂,他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自己进入森林的事,还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家,因为母亲总是会非常准时地准备好晚餐。
one觉得自己的生活充实又快乐。
当然,人不可能永远无忧无虑的,尾随成长而来的烦恼就像偶然会尝到的青涩果实一样不可避免。
one的第一个烦恼来源于一个绯红色的梦。
它弄脏了one的床单,还让one感到非常困惑。
one并不想和母亲分享他的困惑,可母亲在为他换上的新床单后就把他叫到身边,微笑着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了许多话。
亚当和夏娃,男人和女人。
one一句都听不明白,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绯红色的梦,还有梦里绯红色的叽努。
他不知道叽努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,绯红色的叽努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,湿漉漉的头发和湿漉漉的眼睛,湿漉漉的叽努还搂着自己的脖子说着亲昵的话。
说了什么呢。
one想不起来了,可光是绯红色的叽努就让他感到头脑发热,one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。
午饭的时候他看见母亲盯着无精打采的自己在父亲耳边说了些什么,两个人偷偷地笑了一会儿,这却让one感到又羞又恼,丢下吃到一半的苹果馅饼回到了房间。
他开始整日整日地把自己藏在被窝里,他谁也不见,杰妮也被他赶出了房间,他非常想念叽努,但他不能去找他,他还生着病,他不希望把这奇怪的病传染给叽努。
one再去森林,已经是一星期以后了。
也许是森林里的哪一棵树悄悄告了密,今天叽努也在秋千上等他,看见他的时候还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:
“好久不见。”
“我…我生了一场病。”
one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急促。
“噢。”
叽努三两步蹦到one身边来,目光在自己头顶与one的肩膀间来回打量:
“你长这么高了。”
one盯着叽努大大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他又想起了那天那个梦,还有梦里叽努湿漉漉的眼睛,还有…
天啊,这太荒唐了,荒唐到one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起烫来,那温度大概能融化一块黄油。
“你的脸怎么红了?”
叽努很好奇。
今天的one看起来很奇怪,他不主动跟自己说话,看样子他还把口琴忘在了家里。
“今天也要开舞会吗?”叽努问他。
one摇摇头。
“那你想吃草莓蛋糕吗?”
one摇摇头。
“那么,”叽努抱住了发抖的one,“你想我了吗?”
像是被人窥探见了心事,one的脸红得更甚了,可叽努的话就像咒语一样,它操控他的大脑,让他魔怔一般冲叽努别扭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孩子…”
叽努笑了,他红彤彤地嘴唇就像诱人的草莓味的糖果,它在one眼前一张一合,one却听不到它发出的声音。
回过神来的时候,one的鼻尖已经贴到了叽努的鼻尖上。
只差那么一点点,他就能尝到那颗糖了。
“怎么回事?”
叽努没有把脸转开,却噗嗤一声,呼出的热气扑到one的脸上,两个人的鼻息间突然多了一股甜奶油的味道。
“我想吃糖。”
忘了自己已经比叽努高出一个脑袋的one,依然像从前那样可怜巴巴地向叽努撒娇。
叽努笑得更开心了。
one从来没见叽努这样笑过,双眼眯起来,里面盛满了醉人的美酒,嘴角也娇俏地上扬着,嘴里吐出浓情蜜意的字——
“可以哦。”
两个人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倒在了草地上。
和以前的无数次不同的是,one没有吹口琴,他紧紧抱着叽努,笨拙地在他的脸和脖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亲吻,他的手伸进叽努黑色的长袍里,手指触碰到的皮肤像雪那样冰冷,于是他抱得更紧了,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,可他非常想看看绯红色的叽努。
眼泪从叽努的眼角溢出来。
他本来不想哭的,可小孩儿天性的莽撞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棵狂风里的小树苗,他费力地把自己固定在one身上,肌肤相贴的黏腻感叫他止不住地发抖。
one觉得自己疯了。
他听见了叽努发出的细小破碎的哭声,就像有人在他心上放了一把毛树叶一样,他刚想要放手,叽努颤巍巍的胳膊就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,然后一张泫然欲泣地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里。
和梦里一样的,湿漉漉的叽努。
可是还差点什么呢。
one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,他侧过头去咬了叽努的耳朵,感觉到叽努在他怀里呜咽着瑟缩了一下,他就接着开口:
“我爱你哦。”
他在他耳边说。
于是叽努也抬起头,他亲吻了one的鼻尖,啜泣着露出动人的笑容:
“我也爱我们one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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one依然会去森林里与叽努见面。
他们几乎天天都见面,也依然像从前那样开热闹的舞会,他们还一起做蛋糕,one偷吃的时候叽努会舔掉他嘴唇上留下的奶油,然后两个人在厨房里交换一个甜甜的吻。
one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。
可是前面我们就已经说到过,没有永远的幸福,幸福就像一面向阳的石砖墙,藏在黑暗里的青苔总会悄悄占据它的另一面。
叽努被镇上的人发现了。
有人见过one偷偷跑进森林,也有人见过停在one家的窗台上的漂亮的百灵鸟。
one被森林女巫蛊惑的事在小镇上传开了,甚至有人说one向女巫出卖了灵魂,他现在也是一个吃人的恶魔。
one并不想为自己辩解。
他不想告诉任何人叽努的事,他知道只要叽努还待在森林里,叽努跟森林就都会平安无事。
所以当疯狂的人群在母亲的尖叫声里涌进他的家,将他用带刺荆棘捆绑起来的时候,他一个字也没有说,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。
人们叫嚷着将one推到堆满柴火的高地上,镇长的手里高举着火把。
“烧死他!烧死恶魔!”
人们高声呐喊。
死亡不是什么可怕的事。
one这么告诉自己。
脚下的柴火被火把点燃,one冷冷地看着火苗像蛇一样吐着信子一点点向自己靠近,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叽努讨厌人类,也明白为什么在自己之前叽努没有爱人,也没有朋友,明白为什么他只要那一片森林。
慢慢把眼睛闭起来,他突然开始想念金叽努了——上一次见面离开的时候应该好好抱抱他才对。
耳边突然传来巨大的翅膀扇动的声音。
one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睁开眼,化了人形的叽努挥舞着背上巨大的翅膀,像天使一样正朝自己飞过来。
爱人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,悲伤,愤怒,绝望,它们融化在叽努的眼睛里,让那双眼睛看上去像潭水一样死寂而见不到底。
“女巫!是森林女巫!”
叽努在人们的尖叫声中直直地跳进了火堆里,one感觉到自己被柔软洁白的羽毛包裹起来,同时他也闻到了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。
火全灭了。
叽努的翅膀被烧得不成样子,他的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得通红,叽努躺在one怀里虚弱地乞求拿着火把再次上前的人们:
“别杀他,你们把森林拿走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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镇子里每天都可以听见孩子的欢笑声。
镇上的人们快乐地忙碌起来,他们每天早晨扛着电锯出发,傍晚拉着大批的木材归来,被女巫保护了整整三个世纪的森林里有数不尽的宝藏,大家甚至开始盘算这些木材到底够挥霍到他们的第几代。
one和叽努被扔进了废弃的旧粮仓里。
这里既潮湿又阴冷,黑暗里还能听见老鼠啃食木头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。
叽努缩在one的怀里瑟瑟发抖。
离开森林的叽努失去了所有的魔法,现在他又受了伤,那对残破的翅膀被one用外套小心翼翼地包裹里起来,搂住叽努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用力,因为叽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过。
one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落到叽努的手心里,叽努仰起头,用干涸的嘴唇去亲吻one湿漉漉的眼睛:“别哭,我们都还活着呢。”
“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。”
one难过地问。
当他得知自己要被烧死的时候,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过。
叽努又往one的怀里缩了缩,用又轻又柔的嗓音回答他:
“大概是被自私遮住了双眼,所以才看不见未来吧。我说的对吗?我的one?你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吗?”
“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未来。”
one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叽努柔软蓬松的发顶:
“所以跟我一起去吧,去未来。”
“好啊。”
叽努眯起眼睛,他说了太多话,脑子开始有些昏昏沉沉。
“one啊。”
“我在。”
“你能再吹一次口琴吗?”
“可以哦,叽努今天想听什么曲子?”
“快乐的歌。”
叽努虚弱地回答。
于是one吹起了他的口琴。
他还不知道,森林里最后一棵树倒下了。
他只是一边吹着他的口琴,一边凝望着爱人熟睡的脸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吹的不是快乐的歌,因为他吹跑音了,那些乱七八糟的音符根本就不成调,那听起来非常刺耳。
可是有什么关系呢,叽努在one的怀里睡得非常安稳,嘴角甚至还带着笑。
也许过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,告诉我他做了什么美梦,也许他还会给我一个甜甜的吻。
one搂着叽努冰凉的身体这么跟自己说。
他希望叽努能够梦见他,这样他们在梦里还能多聊一会儿天。
可是one还不知道,森林里最后一棵树倒下了。


end
2017.10.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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